分级:PG13
警告:架空背景
配对:MiroslavKlose/Thomas Müller
Miroslav Klose早上醒过来,头疼欲裂。
醒过来的前一刻,他记得自己伸手击打到什么柔软的东西,似乎是儿童乐园里巨大的棉花糖,粉红色米白色的那一种,看一眼就知道甜得腻人。
他坐起来,看着身边空着的半边床,是另一个人的枕头而已。不知道什么时候,在梦里,被他拨到那里去了。Miro把枕头拿起来,重新摆回床头,然后发呆。他最讨厌在夏天的早上这样醒过来,没有目的的日子不知道尽头在哪里。
他们以前经常这样子醒过来,夏天的热度很讨厌,清早就浑身粘糊糊的。白天这样的热度会让他想起从军的不快,炮火连天的日子里他窝在战壕抱着自己的枪,汗流浃背,且呼吸困难。可总有个人会在醒来时凑过去先吻他的额头,然后轻轻道一声:“早安,Miro。”
他会睁开眼,看那个人欠着身子看自己。略不耐烦地说一声:“只有傻瓜才会在一大早就笑着醒过来。”
他总是那样爱笑的。
笑起来像是一转万年数千颗太阳都被比下去光芒,就只剩下他还戳在那儿乱坠笑脸放肆张扬。
不过早上他会笑得略收敛些,唇角蹭过Miro的额头:“我去弄玉米饼。”
Miro强制自己离开这张柔软的床,他闭上眼睛,然后又睁开。
电话铃声在这个时候刺耳地响起来,他看了几眼床头的电话,并不想接。不过还是伸手去拿了起来:“Micha。”
电话那边显然有点惊讶:“你怎么知道是我?”
“只有你会在早上9点前打到这里吧,什么事?”
“我们今晚有聚会,你肯定忘记了。”
Klose拍了下脑门:“哦,是,是有聚会。还有,我是忘了,呵呵。”
“你记得今天早点关店,然后就过来。”
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
“什么?”
“Philipp说你前些日子病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怎么这么不小心照顾自己。”
“去医院检查过了,没事。”
“可Philipp说……”
“我说了,没事!”Klose平复一下呼吸,“抱歉,刚睡醒不太舒服。”
“昨晚没睡好?”
“嗯。”
“算了,晚上再说吧。”
“好。”
“你要小心一点。”
“知道了,老妈子。”
“Miro!”
“呵呵。”
又是夏天。
Miro挂上电话,他光着脚站在地板上,觉得有些凉,还真是难得。今年的夏天他似乎不那么烦躁了,也没有感觉到多少燥热。
他去煮要带去前面店里的咖啡,然后随便弄了点面包吃就去开店门了。
店门前的大招牌似乎有点歪了,可他懒得爬上去弄,就直接开了门。把装满咖啡的保暖瓶放在前台的小柜子上,Miro忽然有点愣神。
这店里的东西都是出自他的手,从精致错落深浅颜色木块组成的地板,到古朴手感极好的前台。当初开这家店的时候有个人就站在前台后面,然后伸手对他说:“先生,要买件家具吗?交钱来。”
在店里枯坐一上午也没人光顾,到中午的时候,Miro看着已经被他喝光的咖啡想着要不要干脆回家再煮一壶来。
这时候忽然有人推门进来,是个大约二十出头的青年。Klose冲他点点头,那青年在店里转了半天,然后拍拍一个单人沙发。
“老板,这个怎么卖?”
Miro先是瞪着那沙发好一会儿,然后他一吸气说:“这沙发原来是一对的。”
“哦?”
“你喜欢吗?坐上去看看。”Miro好似才想起自己身为店主的责任,“这是老皮子了,是我从一辆旧跑车上拆下来的。”
青年整个人都快陷入沙发里了:“真不错。”
Miro笑了笑。
“多少钱?”
Miro报出一个价格,青年也没还价就说要了。Miro就去前台那边拿单子记录,低头写上价格然后问:“需要我送到您家?还是您有车现在就拉走?”
“我明天自己开辆车来,要不先付定金吧。”
Miro说好,就收了他三分之一的钱。
青年离开了。
Miro看着那沙发好半天,想起另一个还摆在家里。
那个人常常把自己蜷缩在上面看书,冬天靠着炉火盖着毯子,看着看着自己就笑起来,也不知道到底什么那么好笑。
Klose会走过去看他的小说:“这么有趣?我看的时候没觉得。”
二十出头的某人仰头看他:“Miro你最没趣了,怎么会看出有趣来?”
“哦,你嫌弃我没趣。”
沙发上的人伸手勾住他的脖子,拉他下来吻他的唇角:“嗨,可我就是喜欢你。这可怎么办好啊。”
Miro坐上去,这两张沙发其实是一模一样的。他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,这是他的作品,满是他的痕迹。他的性格,柔软包容,谦和平易。可现在坐上去,全然不是以前的滋味了。
印象里那个人总是能够把自己全都端到这沙发上,其实他高得很,甚至比Miro自己还要略高些。可就是干瘦,细长胳膊细长腿,往那里一缩也变成了一小团。就只有这个时候Miro才觉得他真是比自己小了好多好多。
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疼了。
电话铃声骤响,Klose赶忙离开沙发去接电话:“Philipp。”
“Micha和你说了聚会的事吧。”
“说了。”
“你来么?”
“当然。”他顿了一下,“一定会去的啊,怎么能不去呢。”
“天这样热,我以为你不会想来了。”
“就是有点头痛,没事。”
“好,那晚上我去接你。”
“好。”
“再见。”
他怕热,其实众所周知的缘故,都是因为该死的战争。
Miro和Philipp Lahm、Michael Ballack曾经是战友。他们在一个侦查排里,战争结束后,幸运地都活了下来,而且没有缺胳膊少腿。
不过那些东西对他们都留下了太深的折磨,他们不常见面。Miro退役时是36岁,他们各自返回家乡,开始新的生活。
直到数年前Michael找到他,他们才开始重新有了来往。每年都约一个时间,所有人扔下手里的事情,从全国各地奔来相聚。
今天就是这个日子。
他们每个人都是不完整的,曾经看过太多的尸横遍野,敌军奋死抵抗把自己炸成一块块模糊的血肉,无休止的战斗,惨不忍睹的自然环境。
Miro的后遗症是怕热,还有无尽的梦魇。
他曾经有段时间常常半夜嚎叫着醒来,然后吓得隔壁父母惊慌失措。这样的状况在他搬出家自己一个人住也没有得到多少好转。邻居们经常在他出门时投送来异样的目光,他们看他好像是个怪物。他只能站在自家廊下点跟烟抽,或者苦笑走开。
最初刚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试图整夜不眠,瞪圆了眼睛看身边的人沉沉入睡。连着几夜下来终究抵挡不住,第一次午夜惊魂一样叫喊着躲开迫击炮的字眼,他几乎从床上跳起来。可他没跳起来,因为有人握着他的手,那样轻声地在他耳边说:“Miro,我在这儿,我在这儿啊。”
他用湿冷的毛巾擦他的额头,然后轻轻吻那里。
Miro靠在他怀里,突然拉他的手:“我刚才是不是像鬼叫一样。”
“如果鬼都是你这个样子的话,我巴不得天天都有鬼敲门。”他们轻柔地吻,像是无所谓日子从指缝间溜走,韶华不在人已白头一样地接吻。
他轻轻啄他的下巴,或者是抵在他的脖颈间,在他模模糊糊又重新睡去的时候呢喃着他的名字。
Miro,Miro。
有时候他一样也睡不着,那时他就装睡。那个比他小了11岁的人趴在床边的地毯上,然后用手摩挲他的脸颊。
他听他低声地说话,像是自言自语。
“我们换一换吧,换一换好不好?Miro。”
那样炎热的夏天里,他也是这样低声地叫他的名字,安哄他入眠。如同一道清爽的风,吹开了他脑海最不好的混沌回忆的风。
Miro待在店里一下午,他看着太阳下坠。店里的风扇呼呼直转,噪音巨大无比,他几乎听不到。因为手脚冰凉浑身发冷,他摸自己的额头,没有发烧。
他不知道这个夏天是怎么了,像是掉入了冰窖一样的冷。
Philipp来敲门的时候他整理好了一切,他们拥抱,然后友好地拍对方的后背。Miro在店外看到刺眼的落日阳光,他抬手遮挡眼睛,然后坐上Philipp的车子。风吹了起来,恍惚了一下他总觉得驾驶席上坐的人会对自己笑得自在又疯狂。
那不是Philipp笑起来的样子。
Philipp在新兵营的时候也大笑过,如同单纯孩子一样的可爱笑脸。可自从他们回来,就再难看到Philipp那样笑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Miro已经45岁,Philipp则是39,即便他会大笑,也不是以前的样子。
再也不是。
他们在一家酒吧里聚齐,Michael从最里面走出来和他们打招呼,这是他的店。
“Miro。”
Miro觉得对方这一声唤后面似乎有无数的问号,可Michael却一个字也没有说。
他拿着一杯黑啤坐在角落里,等着人来齐。Michael招呼完一轮人过来和他说话:“没吃饭吧,我让人给你做了面条。”
Miro呆呆地应了句好,随后才补了一句:“谢谢。”
Michael像是被这句谢谢给惊吓到,他轻声问:“你不是病了吧?”
“没有,我就是觉得,唉,没事。Micha,我不小了,会照顾自己。你去忙吧,可能是天太热了。”
Miro第一次脸不红心不跳对着Michael Ballack撒谎。
天是很热,可他却浑身冰凉,他不知道为什么。他看见店里Michael养的那只大狗已经热到不行,趴在石板地上吐舌头。
聚会的人凌晨2点多才开始散, Miro已经喝到吐了一次。
Michael要他留下,他却执意要回家,Philipp说那我们送你回去。Miro一个人坐在后座,车开到一半路程他忽然坐起来:“Philipp?Micha?”
“嗯?”
“我想去一个地方。”
夜里的墓园其实也并不怎么凉快。
Miro几乎是踉跄着走到一座墓碑前,他半蹲下,然后开始说话:“你们俩天天跟着我,是怕我自杀吧。”
Philipp干笑了几声,Michael则干脆没应声。
“喂,里面躺的那个,你听见没有啊。他们怕我自杀。哈哈。”Miro有些头晕,他干脆坐在地上,然后继续说,“我昨天学你做了玉米饼,真难吃啊,Thomas。你那时是怎么做的呢?我都没有好好看。总觉得你会给我做一辈子了。我以前都是习惯随时随地在身边丢掉一个人,你花了13年时间让我习惯身边随时随地有你在。我习惯了,你现在跑到这里躺着。我说傻瓜才会像你那样笑,你从来不改。你其实是知道的,我喜欢你那样笑是吧?我们的隔壁新搬来人了,一家四口,小女孩喜欢你种下的大丽花。你记得有天早上你叫我老年人对不对?我好像是真的老了啊,做件东西现在都觉得累。今天有人来买那个沙发了。我开了很高的价钱他也没有还,是真的喜欢吧。可我现在后悔了,不想卖给他了,拿回家摆在你那张旁边好不好?”
“Miro,别说了。”
Miro把头埋在胳膊里:“我没事,就是喝多了。”
Philipp伸手拉他起来:“没见过像你这样安静的醉鬼。”
Miro笑:“我要回家。”
Philipp架起他:“好,回家。”
这次是Michael陪他坐在后面:“现在还会失眠吗?”
MIro摇头:“不会,从他出车祸之后我就再也不失眠了。”
“6个月了,我们不是多管闲事。”
“我知道。我看起来的确不怎么好,我也确实不好。”
“我们送你回家。”
“好。”他顿了一下,然后仍旧是笑着说:“谢谢。”
Philipp和Michael走后,他跑出门,站在门廊上抽烟。
星星压碎了一个苍穹顶,满是光亮闪耀。草丛里的虫子发出稀疏的叫声,像是在抗议这滚滚的热浪。Miro似乎感觉到手心多了一丝温度,下午Philipp来接他走的时候,他就站在这儿想起那个人来。
他们第一次见面,也是一个落日时分。
那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为了躲雨跑去他的店里看东西,没多久外面就开始下雨。他看着手工制作精细的各种家具,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:“外面下雨了。”
Miro哦了一声。
“你有火吗?”
Miro指了指那些易燃的木制的东西:“这儿不能抽,得出去。”
青年吐了吐舌头:“那我在门廊下抽好了。”
Miro丢了个打火机给他,青年接住:“谢了。”他推开门之前又扭头对他笑,“你也来一根?”
像是个邀请。
Miro站在门廊前点了一根烟抽。一个人,在这对于他近乎冰凉的夏天夜里。
他在想,要把那个沙发的定金退回去,然后和那个青年道歉。他不卖了,他要带回家去,就算他是个穷酸木匠,自己的店还是管得起的。